第七十三章
看着晏晏满面通红,风鸾到底还是担心，走上前轻点了一下鹿蜀的光洁额头。
稍一探查便知道这人确实无事。
晏晏也因为自家师尊的冰凉指尖而回过神来，眼睛微动,装作无事发生。
风鸾则没有再看她,转而走向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年轻修士。
她一抬手,原本趴着的男修便翻转过来。
露出了脸面,也露出了被隔空贴在额上的黄符。
风鸾并未将黄符揭下,只管低头查看男修情况,便发现了许多在黑蛇主人身上没有发现过的细节。
之前在看黑蛇主人时,因为那人已经没了生机,故而并不能够从外表瞧出太多异样。
但这个男修就不同了，他被“亲传”不久，故而气息未断，灵魂尚在，脸色也不是代表死亡的青灰。
可也绝对算不上好看就是了。
只见男修印堂发黑,面容倦怠,瞧着苍白如纸，而在脖子侧边有着明显的黑色痕迹。
风鸾细细查看,便发现了个圆形图案，看着像是花瓣,又像是心形,并不大,也不显眼。
若不是此番细看,只怕很容易便会被忽略掉。
而此时冷玉也走上前来，端详片刻后低声道：“是不是中毒了？”
风鸾还未回答,便听到水湄儿一声惊呼：“就是毒,我见过的！”
于是众人转头看她,哞哞也昂起脑袋询问：“你在哪里见的？”
水湄儿生怕自己瞧错了，又探头看了两眼，这才说道：“我弟弟之前在洛浮秘境外面便是被这种毒给弄倒了的，也是脸色极差，总是闹着疼，然后脖子上有这么个黑乎乎的东西，到现在都没能除掉。”
冷玉沉声道：“看起来，这位教主不仅用毒坑害自家教众，还有心用在了外族身上。”
陆离却有些不解：“但是按着黑蛇所言，它的主人昨天便中毒了，今日就已经失去生机成了活尸，可当初你与我们一道在洛浮秘境中有数日时间，令弟依然能被九星草所救，如何能是同一种毒？”
水湄儿解释道：“我们鲛人天生便对毒物抵抗性强，而且要证明也不难，我这里还有弟弟吃剩下的九星草。”
说罢，她便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药丸，想来便是用草药炼制的。
而后水湄儿蹲下身子，捏开了男修的嘴，用灵力将药丸给推了进去。
不消片刻，男修的神情就好看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只是颈子上的黑色烙印依然未能祛除。
于是水湄儿便昂头眼巴巴地看着风鸾问道：“尊者，这东西要怎么办？”
风鸾知她心疼家人，却没有隐瞒，直接道：“这烙印多半是这独尊教教主所种，目的是借此吸取教众灵魂。”
水湄儿表情微僵，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相信。
可刚刚才见过黑蛇的主人，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并不作伪。
若是自家弟弟有朝一日也变成那副模样……
鲛人公主表情微顿，随后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就连美人皮相都有点难以维持，耳边白鳞隐隐有朝着脸颊上蔓延的趋势，说话声音变得尖利，口中尖牙亦是寒光阵阵：“若真如此，我鲛人族必不会让这人好过！”
说罢，她便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片白鳞，放在掌心，默念法诀。
待手掌重新摊开时，原本的鱼鳞已经化成鱼的模样，小小的一个，身上带着浅浅的海蓝色灵光，悬浮在她的手掌上，活泼的摆动着尾巴。
水湄儿却并没有与它玩耍的心思，只管沉声道：“将此处发生之事尽数告知父王，速度要快。”
鱼儿立刻停止了撒娇，晃了晃身子表示记住了，然后便一转身，瞬间消失在了墙壁之间，不见踪影。
晏晏的关注点却不在灵鱼上，而是瞧了瞧女鲛的储物袋，眨眨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个是你的鳞片吗？”
水湄儿大约是心里藏着事儿，故而回答时也都是下意识的说了实话：“对。”
“你攒了很多？”
“是啊，定时要换鳞的。”
此话一出，晏晏就看向了陆离，结果就瞧见了自家大师兄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
这一刻，晏晏突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爱情的快乐，只觉得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愉悦。
陡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风鸾向来不过问交友之事，此时只看向了水湄儿，知她心急，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注入一丝灵力，让水湄儿保持清明，轻声安抚：“既然如此，便要更加谨慎周密，免得节外生枝。”
水湄儿只觉得眼前一清，被怒火笼罩的心也瞬间安稳许多。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陆离的目光。
并且精准地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还有些模糊，可是口中森森尖牙却是格外显眼。
好像，自己快要在心悦之人眼前暴露原型了？
这个认知比什么清心法术都更有用，水湄儿瞬间理智回笼，急忙忙把自己藏到了晏晏身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好在陆离原本就不看重女鲛的皮相，此时自然也不会嫌弃，反倒宽慰道：“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要弄清楚独尊教迷事，令弟身上的事情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水湄儿用蓝眼睛看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暧昧，只是静静点头，软声道了句：“谢谢尊者。”
而此时的风鸾已经将昏迷不醒的男修挪到了一旁，用灵力小心查探，确定前方不再有其他修士之后才道：“随我来，跟紧些。”
众人立刻收拢心神，与风鸾一道拾阶而上，悄然爬上了高塔。
不多时，风鸾便抬了抬手，传音道：“且停停，外面有动静。”
几人依言停住了脚步，冷玉还抬手加强了隐匿结界，哞哞也抓紧了东笙，一起扎进了风鸾怀里。
风鸾便小心地将两个小家伙拢住，而后悄然往前走了几步。
正前方便是一方窗子，并不算大，但因为此处已经位于高塔中部，稍微抬眼便能看到远处蔚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以及塔下聚集的一片片黑压压的人群。
系统也往下方看去，倒吸一口冷气：【人数着实不少。】
风鸾在心里沉声回道：“独尊教主能将这许多人隐匿在孤岛之上，数百年中都没有被人发觉，也着实是新鲜事儿了。”
系统想了想：【能坚持这般久，会不会是魔界一起组织的阴谋？】
风鸾毫不犹豫：“不会。”
这让系统有些意外：【宿主为何如此肯定？】
风鸾平静道：“因为我很清楚魔修的做派，他们所修之法皆是逆天而行，若真的是魔界的算计，必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座岛，就算真的只布置了这一处地方，那么在聚拢到这些人之后，也根本不会加以掩饰，而是会直接制造种种祸端来危害人间。”
系统不解：【什么祸端呀？】
风鸾并未说出猜测，只是拿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举了个例子：“仙魔大战之时，魔界利用饮用之水散播血虫疫病，短短半月便灭了一国。”
系统感觉自己刚刚编辑好的瓜子儿都要吓掉了。
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透露出来的魔修凶狠着实令人胆寒。
而就在此时，塔内灵力骤增。
东笙年幼，立刻被刺激的炸了毛。
风鸾立刻捏住了它的嘴巴，又安抚似的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小家伙柔软的发顶，这才重新朝窗外看去。
很快，便看到有个女子从塔顶飘然而下。
身着皦玉色长裙，赪霞色飘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分明是从高处落下，衣裙却丝毫没有往上飞散，而是很自然地垂落。
即使只是背影，也觉得飘渺如仙。
待她悄然落在距离窗口不远处的一朵云霞上时，便能看到女子侧脸。
姿容惊人，圣洁无比。
最为显眼的便是那如玉肌肤，在黑色高塔与一群黑袍教众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逸出尘。
水湄儿惯是喜欢美人的，看到女子后先是止不住惊叹，但很快便想到这人怕就是独尊教主，急忙忙将脸上的赞赏收起来，转而变成了忌惮和恼恨。
她拿捏不准对方的修为，便想要转头询问。
结果便看到冷玉定定地看着那人。
水湄儿微微一愣，然后就凑过去，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冷玉的衣袖。
冷玉便转头看她，面露不解：“公主何事？”
水湄儿一脸认真：“我比她好看，你看我就行了。”
……？？？
不过冷玉很快回神，笑容无奈又宽容。
虽说与女鲛的第一面就是从牵手开始，但冷玉从来没有因为对方的亲近而厌烦。
终究年龄相差悬殊，冷玉已经上千岁，自然不会与小姑娘计较，甚至还觉得这般直率单纯的模样颇为可爱，看她就像是看女儿，故而此时也温声道：“公主自然比她漂亮，只是我看她并不是因为这个。”
水湄儿不解：“还能因为什么？”
冷玉沉默片刻，再次将目光投过去，低声道：“我觉得这个人颇为眼熟，但我有些记不起她到底是谁了。”
即使知道对方是魔修，即使清楚自己大抵是在仙魔大战之时见过此人，可到底时移世易，记忆难免模糊。
但是对风鸾而言，她在大战之后就闭关，中间的岁月不过转瞬即逝。
她就像是被时间遗忘了千年。
那些本来早就该被埋葬掉的过往，就连冷玉都无法记得十分清晰，风鸾却一眼认出对方，开口便道：“那是莫刹。”
冷玉表情微凝。
这个名字在魔界也算有名气的，但是如今的修真界连魔界的存在都快忘记了，自然不知道对方名姓。
晏晏便小声问道：“那是谁呀？”
风鸾盯着女教主的背影，语气轻轻：“魔修，善做人偶，”声音微顿，她朝着下方看了看，目光在最前面的数名亲传弟子身上略过，补充道，“也可以称之为活尸。”
晏晏倒吸口冷气。
显然独尊教教主确实是魔修，而且，万万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自家师尊认识的人！
冷玉则是低声道：“但我记得，大战之时莫刹就已经入了魔婴境界，惯不屑于用毒，怎么如今倒是要借用毒物来辅助制作人偶了？”
风鸾淡淡道：“多半是受伤极重，魔气无法凝聚，这才不得不使用下作手段。”
“风姐姐怎么知道的？”
“当年就是我带人把她打伤的。”
冷玉：……哦，那没事了。
但风鸾很快便道：“虽然当时她伤势极重，甚至无法返回魔界，但是经过这般久的时候总该养回来许多，这些教众只怕也帮助颇多。”
冷玉立刻想到了还在楼梯上昏厥的男修，以及被抽走灵魂的亲传弟子们，惊讶道：“风姐姐的意思是，莫刹筛选弟子，炼化其灵魂化为己用，借此疗伤，然后用他们的肉身做人偶？”
风鸾颔首，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莫刹，在心中思量着应对之策。
而此时的莫刹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或者说，在这岛上呆的时间太久，她早就失掉了曾经的警惕心，每天琢磨的只有要挑选好吃的灵魂，以及如何能够寻找神鸟，自然不会料到会有人摸到她认为坚不可摧的高塔之中。
估计独尊教上下都不会料到，对自己千依百顺的黑蛇们居然会早早留了退路。
连高塔里都敢做传送法阵。
莫刹完全没注意到风鸾等人，她站在祥云之上，低头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脸上一片清冷矜贵，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一场仙魔大战，修真界损失惨重，无数大能或闭关或陨落，可以算得上是惨胜。
但，即使是惨，那也是胜。
魔修落败后被迫退回了资源贫瘠的魔界，应允不涉足修真界，同时意味着放弃了大片灵力丰沛的山山海海。
莫刹因为伤重，连返回魔界的能力都没有，被迫留在此处。
本以为自己的命数将尽，却没想到这般久的时候过去了，居然半点事情都没有。
仅从此事上便能知道如今修真界何等萧条，那些宗门根本掌控不了这大片海域，与当初众多门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相径庭。
对于修士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但是对身为魔修的莫刹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机遇。
她很庆幸如今的修真界和人间界之间隔阂严重，导致不少有灵力的凡人因为无钱无势便无法拜入宗门，到时让她白白捡了便宜。
在莫刹眼中，修真界就像是韭菜地，一茬不如一茬。
她却能借此修补自身，如今竟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六七成功力。
想到这里，莫刹低头看向了自家教众，尤其是看着那些人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可很快她的笑容就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这遭炼化的两个新人偶都不在其中。
于是莫刹立刻驱动种在他们身上的符咒寻找，很快便发觉一个在木屋中没了生机，另一个则是倒在了高塔下一动不动。
这让她轻哼一声。
显然此时的莫刹并没有将这两人身上发生之事往一起联系，许是因为如今她修为不济，导致制作人偶需要使用毒物，往往一不小心就彻底弄坏了肉身。
这次她也觉得是如此原因。
但莫刹半点不认为是自己用毒没轻重，而是低声嗤笑：“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子毒都扛不住。”
然后便不理会这两个废品，转而看向众人，缓缓抬起手臂。
教众们见状，立刻跪拜下去，声音震天：“恭迎教主出关！”
莫刹面上带笑，手腕微抖，云朵变幻成了椅子的模样。
她缓缓坐下，随后便招来管理教务的弟子上前禀报。
而对于独尊教的事情，风鸾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正凝聚在莫刹的赪霞色飘带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这人迎着阳光，又是侧对窗口，故而风鸾并未注意到飘带上还挂着东西。
直至此刻，这人坐在云座之上，才窥见一个小物件正垂落而下。
那是一片火红翎羽。
在雪白云朵的映衬下，翎羽的色彩越发艳丽，上面的每一根纤毛都格外分明。
风鸾觉得眼熟，随后就低头看向了怀中东笙。
果然，与这孩子翅膀上的羽毛一般无二。
而东笙也注意到了这点。
它往外探头，细细的爪子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夔兽。
突然，东笙开口：“那是娘亲！”
因着它年纪尚小，也不知道如何收敛自己的威压，于是在震惊之中，东笙那凶兽神兽混杂的灵力瞬间迸发而出。
莫刹立刻注意到了这点，表情顿变，直接一章击碎了云座，转身看向了高塔，厉声道：“何人！”
而东笙已经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小圆脸蛋上一派惊慌，紧紧挨在哞哞旁边，声音轻颤：“我错了……我只是想娘亲了……”
风鸾却没有生气。
其实她在认出了莫刹之后，便想要直接从暗处出去，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好了，小家伙帮她找到了时机。
于是风鸾轻抚了一下东笙的发顶，然后就将它俩交给了身边的晏晏。
随后，女修直接震碎了黑色斗篷，露出了一声红衣，直接从窗子里飞身而出！
她的骤然出现让独尊教众很是惊讶，而正在对莫刹汇报教务的黑袍修士显然十分崇敬自家教主。
见风鸾倾身而上，他直接丢了手上的账本，反手抽出长刀便要打上前去。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身上剧痛，似乎是被一道力量猛地击打，让他都没来得及痛呼便从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刚刚还议论于红衣女修的教众们陡然没了声音。
因为，将黑袍男修打落的，正是他们的教主！
……为什么？
此时的莫刹却看都不看他们，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风鸾。
分明是如花娇颜，可眼神却像是狼一般，让居于风鸾飞剑之中的系统都觉得寒气阵阵。
他不由得小声道：【宿主，她在看什么啊？】
风鸾淡淡道：“看我。”
系统微愣，心想着莫刹如果记着自家宿主，合该是记恨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说是恨，更像是……惊喜？
而就在这时，莫刹已经开口，语气出乎预料的雀跃：“真的是你。”
风鸾对她轻轻颔首，语气平淡：“许久不见。”
莫刹听到女修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对方身份。
这让莫刹再也掩藏不住脸上的兴奋和喜悦，刚刚的高冷模样也被扔到脑后，笑容分外明艳：“你真的出现了！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美貌，这样的天资，哪怕是天地都会对你宽仁，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平白死去的。”
此话一出，系统就【咦】了一声。
而在塔内的晏晏也有些迷糊：“这不是魔修吗？怎么看上去居然对师尊还挺友善的？”
陆离眉头微皱，显然也很不解。
可是哞哞却是冷哼一声。
它是不记得媳妇孩子了，但是对于闭关之前发生的一切，它还是记得清楚明白。
听了晏晏的话，它便冷声道：“这个女魔头确实心悦主人。”
晏晏一愣。
心悦这词儿听着颇有深意啊……
可还没等她多想，就听哞哞接着道：“她喜欢主人的美貌，也喜欢主人的天赋灵根，所以就想要占为己有。”
晏晏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神奇的剧情走向！
倒是陆离似乎有了些猜想，沉声道：“她的占为己有，具体是什么方式？”
哞哞冷哼：“自然是要把主人做成人偶，后来干脆就想要夺舍，直接占了身子。”
晏晏：……
啊，这剧情再次转折到了她没料到的地方。
而此时的莫刹显然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自始至终，她都对风鸾的躯壳垂涎万分。
修真界若是发生了夺舍之事，那便是人见人诛，为天道所不容。
但是在魔界，他们对夺舍却是另一番看法。
并不觉得这是夺走他人生命，反倒看成一种强强联合。
甚至有种“我用你的身子是看得起你”的想法。
于是，此时的莫刹便痴痴地望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躯壳，十分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的修真界已经陈旧不堪，那上虚宗根本不是好东西，只要他们在修真界一天，那么修真界就会继续腐朽下去，逐渐变成烂韭菜地。”
对此，风鸾倒是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只是静静地看着莫刹。
这般反应直接被莫刹当成了默认，于是她眼神更亮，努力压抑自己的亢奋，用尽量不要过于雀跃的声音说道：“既然修真界不堪大用，与其在其中浪费精力，不如与我一道，你我合一，必能天下独尊！”
此话一出，风鸾的飞剑就先震动起来。
因为距离窗口不远，故而哞哞刚刚说的话系统也是能听到的。
正因如此，他便格外愤怒，瓜子不香了，代码不甜了，开口便是暴躁：【这个家伙说的什么“哔——”话！她以为凭她一个“哔——”的“哔——”胡说八道，就能拿出来骗人吗？我“哔哔哔哔哔”！】
风鸾还是头一次听到系统说话的时候带了如此多的奇怪声响，不由得一愣：“你再说什么？”
系统语气微顿：【……没什么，就是有些不和谐的被消音了。】
关于这点他没有过多讨论，毕竟他没有办法解释作为一个剑灵，是如何做到自带马赛克的。
于是他很快就转换话题：【宿主你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
【那个人想要把你的身体骗走！】
风鸾感觉到了系统的焦急，颇有些失笑，又有些感动，便伸出手轻抚剑柄，语气轻轻：“别人想什么我是管不住的，我不听也就是了。”
系统终于老实下来，小声嘟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宿主被她绕进去了。】
风鸾在心里缓声道：“当一个人怀有恶意时，所说所做都是从恶意出发，一分真九分假，自然没必要听。”
而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莫刹的话一直没停，无非就是招揽洗脑那一套。
风鸾虽说不准备信她，但听得久了也会觉得烦。
特别是自家剑灵好像特别在意，对方说一句他反驳一句，恼怒到自己和自己吵架。
哪怕是为了保护剑灵的好心情，风鸾也要堵住对方的嘴。
于是她终于正眼看想了莫刹，缓缓开口：“我一直很好奇。”
莫刹发觉对方终于有了回应，立刻止了话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然后却听风鸾道：“你们魔修为什么总是喜欢讲废话？要打便打，磨磨蹭蹭无趣得很。”
莫刹：……
而这句话冲击最大的却是底下的一众独尊教众。
他们大多出身于凡间界，带着理想和期待进入了独尊教。
无论是否为恶，终究都是希望可以成为修士的，最本质的愿望无非就是能够成为人人敬仰的仙尊。
可是，现在那个红衣女修居然说，他们的教主是魔修！
这还得了！
一时间，人群躁动，惊疑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平常，莫刹必然会为了稳定众人而做做样子，或是温和或是严厉，总归要让他们老实下来。
这样才能在未来更加源源不断的提供精魄，借此来壮大自身。
但是现在莫刹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之所以养着这群人，便是为了吸魂练功，而如今眼前就摆着风鸾，完全可以让她一步到位的选择，自然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于是，莫刹连话都懒的说，只抬手挥袖。
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她的掌心祭出。
下一秒，原本安然站立的“亲传弟子”们骤然扑向了众人！
冷玉目光微凝，惊呼：“这是聚魂珠！”
水湄儿不解：“做什么用的啊？”
冷玉道：“此乃灵器，只能由修士驱使，怎么落到了魔修手上……”
就在这时，一众活尸已经连杀数人！
即使他们曾是同门，但是对于已经被抽取灵魂的活尸而言，他们早就已经没了生机，也没了魂魄，自然也就没有思想感情，只知道服从莫刹的指令。
随着人命收割，数道精魄直奔聚魂珠而去。
这让冷玉更加震惊：“灵器，为何能做出这等邪祟之事。”
陆离却道：“师尊曾说过，无论是灵器还是魔器，本质无非就是法器，而法器是不分好坏的，行善还是为恶全要看使用者的意愿。”
晏晏茫然：“师尊何时说过？”
陆离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没记住吗？不妨事，待返回宗门之后，你抄录百遍，自然记住了。”
晏晏：……
作业来的猝不及防。
但是冷玉却不想放任形势发展。
他倒不是怜惜那些教众，以为从周身怨气上来看，这些教众大多做过天道不容之事，况且独尊教与己无关，冷玉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他怜惜聚魂珠。
到底是灵器，真的为恶太多势必要被污染。
于是冷玉飞升离开了高塔，手掐法决，手执冰剑，冲向了那些活尸。
终究是修为高深，这些只剩空壳的尸身很快就被在冷玉的冰剑下尸骨无存。
这一刻，黑蛇十分庆幸自己咬了主人两口。
无论如何，都比死无全尸强。
但是对这一切，莫刹都不在意了。
她只是看着风鸾，目光从刚刚的兴奋急切渐渐变成了疑惑不解，以及浓浓的失望。
在莫刹看来，风鸾居然拒绝她的邀请，这简直难以理解。
就像是系统觉得这个人把抢别人身体说的理直气壮也很难以理解一样。
当彼此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诉诸武力似乎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
于是，莫刹抬头看了看聚魂珠，轻叹口气，沉声道：“原本我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风鸾闻言，便知道终于可以不听这人絮絮叨叨了。
面上如释重负，这般神情又让莫刹生了一通脾气。
她以为恼怒而脸颊绯红，周身升腾而起了浅红色灵气。
这让风鸾觉得意外。
因为之前见到这人所带的乃是墨黑色魔气，没想到如今她居然能将自己掩饰为灵力，而且还是火系灵力。
莫刹感觉到了对方的惊讶，她忍不住炫耀：“你的灵力太漂亮了，我也想要，所以我就想办法去找了个来。”
风鸾下意识看向了她腰间的翎羽，突然灵光乍现：“你借用了毕方的灵力？”
莫刹很是赞赏地点头，同时在心里哀叹，这样聪慧的头脑居然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鉴于风鸾根本不想和她合作，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莫刹直接将聚魂珠高高举起，将所有灵力汇聚其中，许是因为过于用力，以至于她的表情都有些许狰狞：“你放心，待日后你做了我的人偶，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漂亮最完美的那一个。”
此话一出，系统就赶忙提醒道：【宿主小心，她想吸你精魄！】
风鸾自然也知道对方打算，而这人想要拿她练活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风鸾早早便防备着对方下手。
这会儿便是长剑横胸，黄符飞出，撑出了守护结界。
同时抱守灵台，以防自身元婴被吸出……
可就在这时，风鸾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元婴期修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元婴。
在她的内府里，好像，只有一把剑……
还没等风鸾细想，聚魂珠已经光芒大作！
风鸾凝神定气准备应对。
可一直到聚魂珠的光芒熄灭，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这让风鸾有些疑惑，下意识的窥探内府。
便发觉那把金色小剑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或许是感觉到了风鸾的探视，它还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看上去十分活跃。
但就是对聚魂珠没有任何反应。
而这般结果也让莫刹很是震惊，昂头看着灵珠，喃喃自语：“怎么会……为什么……”
结果，系统已经在剑里嚷嚷开了：【你休想碰宿主！不要靠近她！宿主是要和我一起……一起完成任务的！你想要她？凭你也配！】
这语气实在是过于暴躁，引得风鸾都无暇对刚刚所发生之事惊疑，便急忙安抚自家剑灵去了。
莫刹却不死心。
千年前第一次看到风鸾的时候，她便对这副躯壳一见倾心。
只不过因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所以欣赏也只局限于一瞬间，要说喜欢，虽然也有，但并不深刻。
可是，世间万事最怕求而不得。
胖的东西还有个念想，偏偏风鸾在大战之后就杳无音信，人人都说她已经身陨道消，便引得莫刹扼腕叹息，只后悔当时没有下狠心把她做了活尸。
经过千年时光沉淀，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渴望，都已经足以变成吞噬自身的执念。
于是莫刹也顾不上藏私，直接射出一道魔气。
只见那魔气朝着正东方向而去。
冷玉悚然一惊：“她是不是还有同伙接应？”
风鸾却道：“即使修真界如今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能同时容忍两个魔修私藏。”
而莫刹也没有故作声势，坦然道：“对，我确实是逗留修真界中唯一一个魔修，但这不代表以后就只有我一个，按着如今修真界的灵力稀薄程度，你以为还能支撑多久仙魔契约？”
冷玉不信这人所说，毕竟魔修口中从无实话，他只道：“既如此，无人应你，你以为你能从我和风姐姐面前逃脱？”
之前的风鸾便能带人将她打落，如今风鸾修为精进，又有自己辅助，加上聚魂珠对风鸾无效，两边的实力差距几乎是肉眼可见。
但莫刹竟是半点不急，只冷笑道：“不过，让你们失望了，确实有人助我。”
风鸾倒没有把她这话当成故作声势，眼睛看向了东方，思索片刻，便道：“那边好像是洛浮教的地方。”
水湄儿扒着窗口往外看，然后点头：“对，是在那边，距离不远。”
莫刹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猜到洛浮教，但这正和她意。
魔修和寻常修士不同的就是，他们从不忌讳将自己的坏主意说出来。
此时的莫刹便是如此。
她用衣袖挡住嘴角，轻笑两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待洛浮教主前来，尔等自当受死。”
本以为这话会引来对方的惊慌失措，却没想到，这几人都用奇特的眼神看向她。
即使是哞哞，都用自己的毛茸茸脸做出了复杂神情。
而原本一身杀气的冷玉眨眨眼，声音突然放缓：“你是说洛卿泽吗？”
莫刹笑道：“自然。”
“你认识他？”
“他的心魔与我有约，彼此之间守望相助，虽然我未能成功用鲛人作祭帮他稳住心神，可他依然会选择助我。”
听了这话，晏晏就看向了水湄儿。
此时的女鲛也终于知道了弟弟为什么会被莫刹盯上，着实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讨好洛卿泽的心魔。
偏偏最后帮自己找到九星草的是洛卿泽本人。
所以弟弟中毒的这个锅到底算谁的？
水湄儿突然觉得自己的鱼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而系统也十分惊讶：【所以，是洛卿泽的心魔需要鲛人来修炼，但莫刹没有及时送去，导致真的洛卿泽出现，然后就是宿主入秘境，带出了洛教主，洛教主封□□魔又找到九星草……】
风鸾略想了想，便点头：“好像是这样。”
【这都能闭环吗？】
“虽然不知闭环何意，但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系统声音微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宿主哄开心了……
而陆离一直跟在风鸾身边，自然知道在洛卿泽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此时也想通了前因后果。
于是他便看着莫刹道：“只怕洛教主是不会来的。”
莫刹冷笑：“我们说话，与你这个蝼蚁何干……”结果一转头，看到了陆离的隽秀面容，尤其是看到了这人眉尖红痣，魔修声音微顿，生硬改口，“说得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陆离却没有停下，而是道：“看起来，你这段时间都没出门。”
晏晏小声：“是啊，刚刚这些教众不是祝贺她出关吗？估计一直闭关呢。”
莫刹挑眉，很是疑惑为什么风鸾还不动手，但她本就在等援兵，也就乐得和他们拖时间，便道：“这又如何？”
陆离表情不变，双目深沉，语气淡淡：“你但凡出过门，便能知道洛卿泽已经现世，而且与云清宗关系较好。”
话音刚落，莫刹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陆离见状，便也不说话了。
若是他继续分辨，只怕莫刹还能和他争论两句。
偏偏这人一言不发，倒是让莫刹心慌。
特别是自己发出去的魔气确实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更让她焦躁不安。
于是，她也顾不得风鸾了，只管抓住聚魂珠，用掌心扫过。
很快，聚魂珠上就出现一个酷似玄空宝镜的幻影。
系统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风鸾解释道：“大抵她真的和心魔有过约定，得以借用一部分玄空宝镜的灵力入这灵珠之中。”
系统秒懂：【怪不得这岛上能有法阵稳固呢。】
风鸾点点头，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这到底算不算洛卿泽惹得麻烦。
似乎要和心魔区分来看，但是这玄空宝镜的作用又是板上钉钉，好像撇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风鸾轻叹一声，想着滋生心魔就是麻烦，还不如直接分离开来呢。
莫刹却无暇去管旁事，她只管定定的看着那幻影，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联络洛卿泽。
结果就在这时，宝镜幻影里还没有出现影像，反倒有声音先行传出：“用这个看这些合适吗？”
这个嗓音让莫刹觉得陌生，但是云清宗几人却很是耳熟。
清脆，软糯。
可不就是风鸾的七师兄裴玞么。
不过很快，就有陆教主的声音响起：“修复宗门大阵需要时间，你制作法器也要等着测试，左右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自然要找些松快事情做。”
“但宝镜是圣物啊……”
“圣物也是给人用的，”声音微顿，“瞧，当康来了。”
或许是这俩人的话语太过紧密，让莫刹根本找不到机会注入魔气打断联系。
偏在此时，宝镜幻影上终于出现了具体影像。
莫刹急忙看去，云清宗众人也目光汇聚。
然后，就看到那上面既不是复杂法阵，也不是高深机关。
而是一只当康。
一只在阳光照耀的草地上欢快起舞的当康。
莫刹：……
众人：？？？
而风鸾也一时无言，虽然知道洛卿泽常拿玄空宝镜来做围观之用，但是在此时此刻，出现这样的场景，确实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最终还是陆离轻叹一声，看向了莫刹，认真问了句：
“所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在这里看猪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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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探查便知道这人确实无事。
晏晏也因为自家师尊的冰凉指尖而回过神来，眼睛微动,装作无事发生。
风鸾则没有再看她,转而走向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年轻修士。
她一抬手,原本趴着的男修便翻转过来。
露出了脸面,也露出了被隔空贴在额上的黄符。
风鸾并未将黄符揭下,只管低头查看男修情况,便发现了许多在黑蛇主人身上没有发现过的细节。
之前在看黑蛇主人时,因为那人已经没了生机,故而并不能够从外表瞧出太多异样。
但这个男修就不同了，他被“亲传”不久，故而气息未断，灵魂尚在，脸色也不是代表死亡的青灰。
可也绝对算不上好看就是了。
只见男修印堂发黑,面容倦怠,瞧着苍白如纸，而在脖子侧边有着明显的黑色痕迹。
风鸾细细查看,便发现了个圆形图案，看着像是花瓣,又像是心形,并不大,也不显眼。
若不是此番细看,只怕很容易便会被忽略掉。
而此时冷玉也走上前来，端详片刻后低声道：“是不是中毒了？”
风鸾还未回答,便听到水湄儿一声惊呼：“就是毒,我见过的！”
于是众人转头看她,哞哞也昂起脑袋询问：“你在哪里见的？”
水湄儿生怕自己瞧错了，又探头看了两眼，这才说道：“我弟弟之前在洛浮秘境外面便是被这种毒给弄倒了的，也是脸色极差，总是闹着疼，然后脖子上有这么个黑乎乎的东西，到现在都没能除掉。”
冷玉沉声道：“看起来，这位教主不仅用毒坑害自家教众，还有心用在了外族身上。”
陆离却有些不解：“但是按着黑蛇所言，它的主人昨天便中毒了，今日就已经失去生机成了活尸，可当初你与我们一道在洛浮秘境中有数日时间，令弟依然能被九星草所救，如何能是同一种毒？”
水湄儿解释道：“我们鲛人天生便对毒物抵抗性强，而且要证明也不难，我这里还有弟弟吃剩下的九星草。”
说罢，她便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药丸，想来便是用草药炼制的。
而后水湄儿蹲下身子，捏开了男修的嘴，用灵力将药丸给推了进去。
不消片刻，男修的神情就好看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只是颈子上的黑色烙印依然未能祛除。
于是水湄儿便昂头眼巴巴地看着风鸾问道：“尊者，这东西要怎么办？”
风鸾知她心疼家人，却没有隐瞒，直接道：“这烙印多半是这独尊教教主所种，目的是借此吸取教众灵魂。”
水湄儿表情微僵，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相信。
可刚刚才见过黑蛇的主人，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并不作伪。
若是自家弟弟有朝一日也变成那副模样……
鲛人公主表情微顿，随后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就连美人皮相都有点难以维持，耳边白鳞隐隐有朝着脸颊上蔓延的趋势，说话声音变得尖利，口中尖牙亦是寒光阵阵：“若真如此，我鲛人族必不会让这人好过！”
说罢，她便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片白鳞，放在掌心，默念法诀。
待手掌重新摊开时，原本的鱼鳞已经化成鱼的模样，小小的一个，身上带着浅浅的海蓝色灵光，悬浮在她的手掌上，活泼的摆动着尾巴。
水湄儿却并没有与它玩耍的心思，只管沉声道：“将此处发生之事尽数告知父王，速度要快。”
鱼儿立刻停止了撒娇，晃了晃身子表示记住了，然后便一转身，瞬间消失在了墙壁之间，不见踪影。
晏晏的关注点却不在灵鱼上，而是瞧了瞧女鲛的储物袋，眨眨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个是你的鳞片吗？”
水湄儿大约是心里藏着事儿，故而回答时也都是下意识的说了实话：“对。”
“你攒了很多？”
“是啊，定时要换鳞的。”
此话一出，晏晏就看向了陆离，结果就瞧见了自家大师兄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
这一刻，晏晏突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爱情的快乐，只觉得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愉悦。
陡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风鸾向来不过问交友之事，此时只看向了水湄儿，知她心急，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注入一丝灵力，让水湄儿保持清明，轻声安抚：“既然如此，便要更加谨慎周密，免得节外生枝。”
水湄儿只觉得眼前一清，被怒火笼罩的心也瞬间安稳许多。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陆离的目光。
并且精准地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还有些模糊，可是口中森森尖牙却是格外显眼。
好像，自己快要在心悦之人眼前暴露原型了？
这个认知比什么清心法术都更有用，水湄儿瞬间理智回笼，急忙忙把自己藏到了晏晏身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好在陆离原本就不看重女鲛的皮相，此时自然也不会嫌弃，反倒宽慰道：“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要弄清楚独尊教迷事，令弟身上的事情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水湄儿用蓝眼睛看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暧昧，只是静静点头，软声道了句：“谢谢尊者。”
而此时的风鸾已经将昏迷不醒的男修挪到了一旁，用灵力小心查探，确定前方不再有其他修士之后才道：“随我来，跟紧些。”
众人立刻收拢心神，与风鸾一道拾阶而上，悄然爬上了高塔。
不多时，风鸾便抬了抬手，传音道：“且停停，外面有动静。”
几人依言停住了脚步，冷玉还抬手加强了隐匿结界，哞哞也抓紧了东笙，一起扎进了风鸾怀里。
风鸾便小心地将两个小家伙拢住，而后悄然往前走了几步。
正前方便是一方窗子，并不算大，但因为此处已经位于高塔中部，稍微抬眼便能看到远处蔚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以及塔下聚集的一片片黑压压的人群。
系统也往下方看去，倒吸一口冷气：【人数着实不少。】
风鸾在心里沉声回道：“独尊教主能将这许多人隐匿在孤岛之上，数百年中都没有被人发觉，也着实是新鲜事儿了。”
系统想了想：【能坚持这般久，会不会是魔界一起组织的阴谋？】
风鸾毫不犹豫：“不会。”
这让系统有些意外：【宿主为何如此肯定？】
风鸾平静道：“因为我很清楚魔修的做派，他们所修之法皆是逆天而行，若真的是魔界的算计，必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座岛，就算真的只布置了这一处地方，那么在聚拢到这些人之后，也根本不会加以掩饰，而是会直接制造种种祸端来危害人间。”
系统不解：【什么祸端呀？】
风鸾并未说出猜测，只是拿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举了个例子：“仙魔大战之时，魔界利用饮用之水散播血虫疫病，短短半月便灭了一国。”
系统感觉自己刚刚编辑好的瓜子儿都要吓掉了。
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透露出来的魔修凶狠着实令人胆寒。
而就在此时，塔内灵力骤增。
东笙年幼，立刻被刺激的炸了毛。
风鸾立刻捏住了它的嘴巴，又安抚似的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小家伙柔软的发顶，这才重新朝窗外看去。
很快，便看到有个女子从塔顶飘然而下。
身着皦玉色长裙，赪霞色飘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分明是从高处落下，衣裙却丝毫没有往上飞散，而是很自然地垂落。
即使只是背影，也觉得飘渺如仙。
待她悄然落在距离窗口不远处的一朵云霞上时，便能看到女子侧脸。
姿容惊人，圣洁无比。
最为显眼的便是那如玉肌肤，在黑色高塔与一群黑袍教众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逸出尘。
水湄儿惯是喜欢美人的，看到女子后先是止不住惊叹，但很快便想到这人怕就是独尊教主，急忙忙将脸上的赞赏收起来，转而变成了忌惮和恼恨。
她拿捏不准对方的修为，便想要转头询问。
结果便看到冷玉定定地看着那人。
水湄儿微微一愣，然后就凑过去，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冷玉的衣袖。
冷玉便转头看她，面露不解：“公主何事？”
水湄儿一脸认真：“我比她好看，你看我就行了。”
……？？？
不过冷玉很快回神，笑容无奈又宽容。
虽说与女鲛的第一面就是从牵手开始，但冷玉从来没有因为对方的亲近而厌烦。
终究年龄相差悬殊，冷玉已经上千岁，自然不会与小姑娘计较，甚至还觉得这般直率单纯的模样颇为可爱，看她就像是看女儿，故而此时也温声道：“公主自然比她漂亮，只是我看她并不是因为这个。”
水湄儿不解：“还能因为什么？”
冷玉沉默片刻，再次将目光投过去，低声道：“我觉得这个人颇为眼熟，但我有些记不起她到底是谁了。”
即使知道对方是魔修，即使清楚自己大抵是在仙魔大战之时见过此人，可到底时移世易，记忆难免模糊。
但是对风鸾而言，她在大战之后就闭关，中间的岁月不过转瞬即逝。
她就像是被时间遗忘了千年。
那些本来早就该被埋葬掉的过往，就连冷玉都无法记得十分清晰，风鸾却一眼认出对方，开口便道：“那是莫刹。”
冷玉表情微凝。
这个名字在魔界也算有名气的，但是如今的修真界连魔界的存在都快忘记了，自然不知道对方名姓。
晏晏便小声问道：“那是谁呀？”
风鸾盯着女教主的背影，语气轻轻：“魔修，善做人偶，”声音微顿，她朝着下方看了看，目光在最前面的数名亲传弟子身上略过，补充道，“也可以称之为活尸。”
晏晏倒吸口冷气。
显然独尊教教主确实是魔修，而且，万万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自家师尊认识的人！
冷玉则是低声道：“但我记得，大战之时莫刹就已经入了魔婴境界，惯不屑于用毒，怎么如今倒是要借用毒物来辅助制作人偶了？”
风鸾淡淡道：“多半是受伤极重，魔气无法凝聚，这才不得不使用下作手段。”
“风姐姐怎么知道的？”
“当年就是我带人把她打伤的。”
冷玉：……哦，那没事了。
但风鸾很快便道：“虽然当时她伤势极重，甚至无法返回魔界，但是经过这般久的时候总该养回来许多，这些教众只怕也帮助颇多。”
冷玉立刻想到了还在楼梯上昏厥的男修，以及被抽走灵魂的亲传弟子们，惊讶道：“风姐姐的意思是，莫刹筛选弟子，炼化其灵魂化为己用，借此疗伤，然后用他们的肉身做人偶？”
风鸾颔首，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莫刹，在心中思量着应对之策。
而此时的莫刹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或者说，在这岛上呆的时间太久，她早就失掉了曾经的警惕心，每天琢磨的只有要挑选好吃的灵魂，以及如何能够寻找神鸟，自然不会料到会有人摸到她认为坚不可摧的高塔之中。
估计独尊教上下都不会料到，对自己千依百顺的黑蛇们居然会早早留了退路。
连高塔里都敢做传送法阵。
莫刹完全没注意到风鸾等人，她站在祥云之上，低头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脸上一片清冷矜贵，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一场仙魔大战，修真界损失惨重，无数大能或闭关或陨落，可以算得上是惨胜。
但，即使是惨，那也是胜。
魔修落败后被迫退回了资源贫瘠的魔界，应允不涉足修真界，同时意味着放弃了大片灵力丰沛的山山海海。
莫刹因为伤重，连返回魔界的能力都没有，被迫留在此处。
本以为自己的命数将尽，却没想到这般久的时候过去了，居然半点事情都没有。
仅从此事上便能知道如今修真界何等萧条，那些宗门根本掌控不了这大片海域，与当初众多门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相径庭。
对于修士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但是对身为魔修的莫刹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机遇。
她很庆幸如今的修真界和人间界之间隔阂严重，导致不少有灵力的凡人因为无钱无势便无法拜入宗门，到时让她白白捡了便宜。
在莫刹眼中，修真界就像是韭菜地，一茬不如一茬。
她却能借此修补自身，如今竟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六七成功力。
想到这里，莫刹低头看向了自家教众，尤其是看着那些人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可很快她的笑容就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这遭炼化的两个新人偶都不在其中。
于是莫刹立刻驱动种在他们身上的符咒寻找，很快便发觉一个在木屋中没了生机，另一个则是倒在了高塔下一动不动。
这让她轻哼一声。
显然此时的莫刹并没有将这两人身上发生之事往一起联系，许是因为如今她修为不济，导致制作人偶需要使用毒物，往往一不小心就彻底弄坏了肉身。
这次她也觉得是如此原因。
但莫刹半点不认为是自己用毒没轻重，而是低声嗤笑：“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子毒都扛不住。”
然后便不理会这两个废品，转而看向众人，缓缓抬起手臂。
教众们见状，立刻跪拜下去，声音震天：“恭迎教主出关！”
莫刹面上带笑，手腕微抖，云朵变幻成了椅子的模样。
她缓缓坐下，随后便招来管理教务的弟子上前禀报。
而对于独尊教的事情，风鸾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正凝聚在莫刹的赪霞色飘带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这人迎着阳光，又是侧对窗口，故而风鸾并未注意到飘带上还挂着东西。
直至此刻，这人坐在云座之上，才窥见一个小物件正垂落而下。
那是一片火红翎羽。
在雪白云朵的映衬下，翎羽的色彩越发艳丽，上面的每一根纤毛都格外分明。
风鸾觉得眼熟，随后就低头看向了怀中东笙。
果然，与这孩子翅膀上的羽毛一般无二。
而东笙也注意到了这点。
它往外探头，细细的爪子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夔兽。
突然，东笙开口：“那是娘亲！”
因着它年纪尚小，也不知道如何收敛自己的威压，于是在震惊之中，东笙那凶兽神兽混杂的灵力瞬间迸发而出。
莫刹立刻注意到了这点，表情顿变，直接一章击碎了云座，转身看向了高塔，厉声道：“何人！”
而东笙已经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小圆脸蛋上一派惊慌，紧紧挨在哞哞旁边，声音轻颤：“我错了……我只是想娘亲了……”
风鸾却没有生气。
其实她在认出了莫刹之后，便想要直接从暗处出去，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好了，小家伙帮她找到了时机。
于是风鸾轻抚了一下东笙的发顶，然后就将它俩交给了身边的晏晏。
随后，女修直接震碎了黑色斗篷，露出了一声红衣，直接从窗子里飞身而出！
她的骤然出现让独尊教众很是惊讶，而正在对莫刹汇报教务的黑袍修士显然十分崇敬自家教主。
见风鸾倾身而上，他直接丢了手上的账本，反手抽出长刀便要打上前去。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身上剧痛，似乎是被一道力量猛地击打，让他都没来得及痛呼便从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刚刚还议论于红衣女修的教众们陡然没了声音。
因为，将黑袍男修打落的，正是他们的教主！
……为什么？
此时的莫刹却看都不看他们，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风鸾。
分明是如花娇颜，可眼神却像是狼一般，让居于风鸾飞剑之中的系统都觉得寒气阵阵。
他不由得小声道：【宿主，她在看什么啊？】
风鸾淡淡道：“看我。”
系统微愣，心想着莫刹如果记着自家宿主，合该是记恨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说是恨，更像是……惊喜？
而就在这时，莫刹已经开口，语气出乎预料的雀跃：“真的是你。”
风鸾对她轻轻颔首，语气平淡：“许久不见。”
莫刹听到女修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对方身份。
这让莫刹再也掩藏不住脸上的兴奋和喜悦，刚刚的高冷模样也被扔到脑后，笑容分外明艳：“你真的出现了！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美貌，这样的天资，哪怕是天地都会对你宽仁，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平白死去的。”
此话一出，系统就【咦】了一声。
而在塔内的晏晏也有些迷糊：“这不是魔修吗？怎么看上去居然对师尊还挺友善的？”
陆离眉头微皱，显然也很不解。
可是哞哞却是冷哼一声。
它是不记得媳妇孩子了，但是对于闭关之前发生的一切，它还是记得清楚明白。
听了晏晏的话，它便冷声道：“这个女魔头确实心悦主人。”
晏晏一愣。
心悦这词儿听着颇有深意啊……
可还没等她多想，就听哞哞接着道：“她喜欢主人的美貌，也喜欢主人的天赋灵根，所以就想要占为己有。”
晏晏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神奇的剧情走向！
倒是陆离似乎有了些猜想，沉声道：“她的占为己有，具体是什么方式？”
哞哞冷哼：“自然是要把主人做成人偶，后来干脆就想要夺舍，直接占了身子。”
晏晏：……
啊，这剧情再次转折到了她没料到的地方。
而此时的莫刹显然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自始至终，她都对风鸾的躯壳垂涎万分。
修真界若是发生了夺舍之事，那便是人见人诛，为天道所不容。
但是在魔界，他们对夺舍却是另一番看法。
并不觉得这是夺走他人生命，反倒看成一种强强联合。
甚至有种“我用你的身子是看得起你”的想法。
于是，此时的莫刹便痴痴地望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躯壳，十分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的修真界已经陈旧不堪，那上虚宗根本不是好东西，只要他们在修真界一天，那么修真界就会继续腐朽下去，逐渐变成烂韭菜地。”
对此，风鸾倒是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只是静静地看着莫刹。
这般反应直接被莫刹当成了默认，于是她眼神更亮，努力压抑自己的亢奋，用尽量不要过于雀跃的声音说道：“既然修真界不堪大用，与其在其中浪费精力，不如与我一道，你我合一，必能天下独尊！”
此话一出，风鸾的飞剑就先震动起来。
因为距离窗口不远，故而哞哞刚刚说的话系统也是能听到的。
正因如此，他便格外愤怒，瓜子不香了，代码不甜了，开口便是暴躁：【这个家伙说的什么“哔——”话！她以为凭她一个“哔——”的“哔——”胡说八道，就能拿出来骗人吗？我“哔哔哔哔哔”！】
风鸾还是头一次听到系统说话的时候带了如此多的奇怪声响，不由得一愣：“你再说什么？”
系统语气微顿：【……没什么，就是有些不和谐的被消音了。】
关于这点他没有过多讨论，毕竟他没有办法解释作为一个剑灵，是如何做到自带马赛克的。
于是他很快就转换话题：【宿主你不生气吗？】
“为何生气？”
【那个人想要把你的身体骗走！】
风鸾感觉到了系统的焦急，颇有些失笑，又有些感动，便伸出手轻抚剑柄，语气轻轻：“别人想什么我是管不住的，我不听也就是了。”
系统终于老实下来，小声嘟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宿主被她绕进去了。】
风鸾在心里缓声道：“当一个人怀有恶意时，所说所做都是从恶意出发，一分真九分假，自然没必要听。”
而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莫刹的话一直没停，无非就是招揽洗脑那一套。
风鸾虽说不准备信她，但听得久了也会觉得烦。
特别是自家剑灵好像特别在意，对方说一句他反驳一句，恼怒到自己和自己吵架。
哪怕是为了保护剑灵的好心情，风鸾也要堵住对方的嘴。
于是她终于正眼看想了莫刹，缓缓开口：“我一直很好奇。”
莫刹发觉对方终于有了回应，立刻止了话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然后却听风鸾道：“你们魔修为什么总是喜欢讲废话？要打便打，磨磨蹭蹭无趣得很。”
莫刹：……
而这句话冲击最大的却是底下的一众独尊教众。
他们大多出身于凡间界，带着理想和期待进入了独尊教。
无论是否为恶，终究都是希望可以成为修士的，最本质的愿望无非就是能够成为人人敬仰的仙尊。
可是，现在那个红衣女修居然说，他们的教主是魔修！
这还得了！
一时间，人群躁动，惊疑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平常，莫刹必然会为了稳定众人而做做样子，或是温和或是严厉，总归要让他们老实下来。
这样才能在未来更加源源不断的提供精魄，借此来壮大自身。
但是现在莫刹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之所以养着这群人，便是为了吸魂练功，而如今眼前就摆着风鸾，完全可以让她一步到位的选择，自然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于是，莫刹连话都懒的说，只抬手挥袖。
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她的掌心祭出。
下一秒，原本安然站立的“亲传弟子”们骤然扑向了众人！
冷玉目光微凝，惊呼：“这是聚魂珠！”
水湄儿不解：“做什么用的啊？”
冷玉道：“此乃灵器，只能由修士驱使，怎么落到了魔修手上……”
就在这时，一众活尸已经连杀数人！
即使他们曾是同门，但是对于已经被抽取灵魂的活尸而言，他们早就已经没了生机，也没了魂魄，自然也就没有思想感情，只知道服从莫刹的指令。
随着人命收割，数道精魄直奔聚魂珠而去。
这让冷玉更加震惊：“灵器，为何能做出这等邪祟之事。”
陆离却道：“师尊曾说过，无论是灵器还是魔器，本质无非就是法器，而法器是不分好坏的，行善还是为恶全要看使用者的意愿。”
晏晏茫然：“师尊何时说过？”
陆离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没记住吗？不妨事，待返回宗门之后，你抄录百遍，自然记住了。”
晏晏：……
作业来的猝不及防。
但是冷玉却不想放任形势发展。
他倒不是怜惜那些教众，以为从周身怨气上来看，这些教众大多做过天道不容之事，况且独尊教与己无关，冷玉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他怜惜聚魂珠。
到底是灵器，真的为恶太多势必要被污染。
于是冷玉飞升离开了高塔，手掐法决，手执冰剑，冲向了那些活尸。
终究是修为高深，这些只剩空壳的尸身很快就被在冷玉的冰剑下尸骨无存。
这一刻，黑蛇十分庆幸自己咬了主人两口。
无论如何，都比死无全尸强。
但是对这一切，莫刹都不在意了。
她只是看着风鸾，目光从刚刚的兴奋急切渐渐变成了疑惑不解，以及浓浓的失望。
在莫刹看来，风鸾居然拒绝她的邀请，这简直难以理解。
就像是系统觉得这个人把抢别人身体说的理直气壮也很难以理解一样。
当彼此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诉诸武力似乎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
于是，莫刹抬头看了看聚魂珠，轻叹口气，沉声道：“原本我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风鸾闻言，便知道终于可以不听这人絮絮叨叨了。
面上如释重负，这般神情又让莫刹生了一通脾气。
她以为恼怒而脸颊绯红，周身升腾而起了浅红色灵气。
这让风鸾觉得意外。
因为之前见到这人所带的乃是墨黑色魔气，没想到如今她居然能将自己掩饰为灵力，而且还是火系灵力。
莫刹感觉到了对方的惊讶，她忍不住炫耀：“你的灵力太漂亮了，我也想要，所以我就想办法去找了个来。”
风鸾下意识看向了她腰间的翎羽，突然灵光乍现：“你借用了毕方的灵力？”
莫刹很是赞赏地点头，同时在心里哀叹，这样聪慧的头脑居然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鉴于风鸾根本不想和她合作，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于是，莫刹直接将聚魂珠高高举起，将所有灵力汇聚其中，许是因为过于用力，以至于她的表情都有些许狰狞：“你放心，待日后你做了我的人偶，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漂亮最完美的那一个。”
此话一出，系统就赶忙提醒道：【宿主小心，她想吸你精魄！】
风鸾自然也知道对方打算，而这人想要拿她练活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风鸾早早便防备着对方下手。
这会儿便是长剑横胸，黄符飞出，撑出了守护结界。
同时抱守灵台，以防自身元婴被吸出……
可就在这时，风鸾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元婴期修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元婴。
在她的内府里，好像，只有一把剑……
还没等风鸾细想，聚魂珠已经光芒大作！
风鸾凝神定气准备应对。
可一直到聚魂珠的光芒熄灭，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这让风鸾有些疑惑，下意识的窥探内府。
便发觉那把金色小剑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或许是感觉到了风鸾的探视，它还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看上去十分活跃。
但就是对聚魂珠没有任何反应。
而这般结果也让莫刹很是震惊，昂头看着灵珠，喃喃自语：“怎么会……为什么……”
结果，系统已经在剑里嚷嚷开了：【你休想碰宿主！不要靠近她！宿主是要和我一起……一起完成任务的！你想要她？凭你也配！】
这语气实在是过于暴躁，引得风鸾都无暇对刚刚所发生之事惊疑，便急忙安抚自家剑灵去了。
莫刹却不死心。
千年前第一次看到风鸾的时候，她便对这副躯壳一见倾心。
只不过因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所以欣赏也只局限于一瞬间，要说喜欢，虽然也有，但并不深刻。
可是，世间万事最怕求而不得。
胖的东西还有个念想，偏偏风鸾在大战之后就杳无音信，人人都说她已经身陨道消，便引得莫刹扼腕叹息，只后悔当时没有下狠心把她做了活尸。
经过千年时光沉淀，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渴望，都已经足以变成吞噬自身的执念。
于是莫刹也顾不上藏私，直接射出一道魔气。
只见那魔气朝着正东方向而去。
冷玉悚然一惊：“她是不是还有同伙接应？”
风鸾却道：“即使修真界如今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能同时容忍两个魔修私藏。”
而莫刹也没有故作声势，坦然道：“对，我确实是逗留修真界中唯一一个魔修，但这不代表以后就只有我一个，按着如今修真界的灵力稀薄程度，你以为还能支撑多久仙魔契约？”
冷玉不信这人所说，毕竟魔修口中从无实话，他只道：“既如此，无人应你，你以为你能从我和风姐姐面前逃脱？”
之前的风鸾便能带人将她打落，如今风鸾修为精进，又有自己辅助，加上聚魂珠对风鸾无效，两边的实力差距几乎是肉眼可见。
但莫刹竟是半点不急，只冷笑道：“不过，让你们失望了，确实有人助我。”
风鸾倒没有把她这话当成故作声势，眼睛看向了东方，思索片刻，便道：“那边好像是洛浮教的地方。”
水湄儿扒着窗口往外看，然后点头：“对，是在那边，距离不远。”
莫刹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猜到洛浮教，但这正和她意。
魔修和寻常修士不同的就是，他们从不忌讳将自己的坏主意说出来。
此时的莫刹便是如此。
她用衣袖挡住嘴角，轻笑两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待洛浮教主前来，尔等自当受死。”
本以为这话会引来对方的惊慌失措，却没想到，这几人都用奇特的眼神看向她。
即使是哞哞，都用自己的毛茸茸脸做出了复杂神情。
而原本一身杀气的冷玉眨眨眼，声音突然放缓：“你是说洛卿泽吗？”
莫刹笑道：“自然。”
“你认识他？”
“他的心魔与我有约，彼此之间守望相助，虽然我未能成功用鲛人作祭帮他稳住心神，可他依然会选择助我。”
听了这话，晏晏就看向了水湄儿。
此时的女鲛也终于知道了弟弟为什么会被莫刹盯上，着实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讨好洛卿泽的心魔。
偏偏最后帮自己找到九星草的是洛卿泽本人。
所以弟弟中毒的这个锅到底算谁的？
水湄儿突然觉得自己的鱼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而系统也十分惊讶：【所以，是洛卿泽的心魔需要鲛人来修炼，但莫刹没有及时送去，导致真的洛卿泽出现，然后就是宿主入秘境，带出了洛教主，洛教主封□□魔又找到九星草……】
风鸾略想了想，便点头：“好像是这样。”
【这都能闭环吗？】
“虽然不知闭环何意，但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系统声音微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宿主哄开心了……
而陆离一直跟在风鸾身边，自然知道在洛卿泽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此时也想通了前因后果。
于是他便看着莫刹道：“只怕洛教主是不会来的。”
莫刹冷笑：“我们说话，与你这个蝼蚁何干……”结果一转头，看到了陆离的隽秀面容，尤其是看到了这人眉尖红痣，魔修声音微顿，生硬改口，“说得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陆离却没有停下，而是道：“看起来，你这段时间都没出门。”
晏晏小声：“是啊，刚刚这些教众不是祝贺她出关吗？估计一直闭关呢。”
莫刹挑眉，很是疑惑为什么风鸾还不动手，但她本就在等援兵，也就乐得和他们拖时间，便道：“这又如何？”
陆离表情不变，双目深沉，语气淡淡：“你但凡出过门，便能知道洛卿泽已经现世，而且与云清宗关系较好。”
话音刚落，莫刹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陆离见状，便也不说话了。
若是他继续分辨，只怕莫刹还能和他争论两句。
偏偏这人一言不发，倒是让莫刹心慌。
特别是自己发出去的魔气确实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更让她焦躁不安。
于是，她也顾不得风鸾了，只管抓住聚魂珠，用掌心扫过。
很快，聚魂珠上就出现一个酷似玄空宝镜的幻影。
系统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风鸾解释道：“大抵她真的和心魔有过约定，得以借用一部分玄空宝镜的灵力入这灵珠之中。”
系统秒懂：【怪不得这岛上能有法阵稳固呢。】
风鸾点点头，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这到底算不算洛卿泽惹得麻烦。
似乎要和心魔区分来看，但是这玄空宝镜的作用又是板上钉钉，好像撇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风鸾轻叹一声，想着滋生心魔就是麻烦，还不如直接分离开来呢。
莫刹却无暇去管旁事，她只管定定的看着那幻影，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联络洛卿泽。
结果就在这时，宝镜幻影里还没有出现影像，反倒有声音先行传出：“用这个看这些合适吗？”
这个嗓音让莫刹觉得陌生，但是云清宗几人却很是耳熟。
清脆，软糯。
可不就是风鸾的七师兄裴玞么。
不过很快，就有陆教主的声音响起：“修复宗门大阵需要时间，你制作法器也要等着测试，左右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自然要找些松快事情做。”
“但宝镜是圣物啊……”
“圣物也是给人用的，”声音微顿，“瞧，当康来了。”
或许是这俩人的话语太过紧密，让莫刹根本找不到机会注入魔气打断联系。
偏在此时，宝镜幻影上终于出现了具体影像。
莫刹急忙看去，云清宗众人也目光汇聚。
然后，就看到那上面既不是复杂法阵，也不是高深机关。
而是一只当康。
一只在阳光照耀的草地上欢快起舞的当康。
莫刹：……
众人：？？？
而风鸾也一时无言，虽然知道洛卿泽常拿玄空宝镜来做围观之用，但是在此时此刻，出现这样的场景，确实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最终还是陆离轻叹一声，看向了莫刹，认真问了句：
“所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在这里看猪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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