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节 公羊未来(2)_我要做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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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节 公羊未来(2)

  张越的到来,让整个太学上下欢呼雀跃。

  尤其是太学的年轻人们,更是满脸崇拜的凝视着张越的身形。

  对这些年轻人而言,张越的崛起与言行,简直就像是梦中发生的事情。

  完全契合了他们曾经所有的憧憬与梦想。

  而太学博士们,则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张越步入太学的殿堂内。

  许多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尤其是,其他几个非董系的公羊巨头代表,人人神色凝重。

  “此子会是汉之子夏吗?”有人轻叹着。

  其他人闻言,都是默然不语。

  孔子之后,门徒弟子们分裂,子夏远走河西,成为了公羊、谷梁、易经诸派源头。

  而子夏先生最大的贡献,莫过于对《春秋》的再整理和再传授。

  谷梁学派的祖师爷谷梁赤与公羊学派的祖师爷公羊高,皆是子夏门徒。

  可以这么说,没有子夏先生,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春秋学派了。

  “哼……子夏?”

  “依吾看,怕是要成为孟轲!”角落里,有人冷哼着。

  孟子思想,在汉代对各学派都形成了巨大影响。

  但孟子本人和他的学说,在汉代的地位,却是很尴尬。

  在儒家内部,周公、孔子第一,子夏、子张、子游、子路、曾子可以排进第二序列。

  而孟子在地位排序上,甚至还不如被皇室嫌弃的荀子。

  更被天下大部分儒生视为离经叛道与异端别立的典范。

  所以,这人的指责真的是很诛心。

  只是……

  再怎么不忿,再怎么不愿。

  所有人都只能用着注目礼,看着那个年轻的新贵,步入那至高的殿堂,只有鸿儒与名士才能踏入的太学正殿。

  接受着,太学祭酒、公羊博士董越与整个太学博士们的亲迎之礼。

  许多人内心,此刻犹如毒蛇一样嘶鸣。

  “他才不过二十岁……”

  “他连一个门徒,一个学生也没有……”

  更有甚者,在内心痛骂:“谄媚权贵,无耻小人!”

  没办法!

  每一个人内心都清楚,倘若张子重真的顺利成为董仲舒的再传弟子。

  那么……

  未来数十年的公羊学派内部,他会成为唯一的权威!

  真正的大学阀!

  尤其是,在这个老一辈的公羊名宿已然渐渐凋零的今天。

  吾丘寿王早夭,殷忠、吕步舒先后辞世。

  当今世上,还存活的董仲舒入室弟子们,已经只剩下了董越、褚大、赢公等聊聊三五人。

  而这些人里,最年轻的董越都已经五十五岁了,而且身体一直不好,实在是因为他的父辈不给力,兄弟昆仲又没有能打的,才不得不勉强在长安撑场面。

  而剩下的最年长的赢公,马上就八十高龄,褚大也有七十多了。

  本来,等这些一去,董系就大厦将顷,霸权必定旁落。

  接下来,所有人都能有机会,抢班夺权。

  但现在,只要这张子重拜入董仲舒门下,董系就将拥有一个年轻、有为而且权势爆棚的新领袖。

  所有人都将失去机会。

  这叫他们如何不愤恨?如何不疯癫?

  …………………………

  “吕兄,许久未见,一向安好?”张越却是丝毫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悄悄的和引领他的吕温叙旧起来。

  “托侍中之福,吾一向安好……”吕温轻声答道,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八个月前,他在太学门口初见此子,仿佛还在昨日。

  但一眨眼的功夫,人家便已经是国家重臣,太孙肱骨、潜邸核心,更是天子最信任的亲信,真正的权臣。

  传说,朝会时,连丞相、御史大夫,也要征求他的意见。

  九卿之中,更是有好几个盟友。

  反观自己,依然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太学生。

  在政治上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当初他送去新丰的那几个学弟。

  “吕兄……”张越却是凑到吕温身边,轻声道:“我将使乌恒,深感前路坎坷,未知兄长可愿来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张越就直直的看着吕温,等待着吕温的答复。

  吕温算是穿越之初,张越遇到的最合他脾气与性格的文人了。

  是真正的君子人物。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原则、底线都把握的非常好。

  更紧要的是,吕温为人开明,接受能力强,不似其他儒生,一谈义利就要跳脚,仿佛被人扒了祖坟。

  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

  吕温听着,却是有些迟疑。

  出仕?

  每一个文人当然都想!

  更何况还是张越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吕温也是一样!

  他知道,自己只要答应下来,那么,有了这位权贵的帮衬,二十年内拜为九卿,是可以预想的。

  只是……

  “承蒙侍中厚爱……”吕温低下头来:“只是,在下不敢拖累侍中名声……”

  他的父亲,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儒,董仲舒最喜欢的弟子,如今却是声名狼藉。

  全天下都知道,当年吕步舒对董仲舒的所作所为。

  欺师灭祖的帽子,扣在其头上,怎么都摘不下来!

  哪怕董仲舒多次公开表示:‘步舒我徒,二三子当尊而敬之’。

  但这并没有卵用。

  连公羊学派的董系内部,都有无数不耻者。

  乃父晚年,更是长期在自责与悔恨之中度日。

  身为人子,吕温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所有人,每一个人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都会私底下悄悄议论:看,那就是那个欺师灭祖之徒的儿子!

  所以,直到今天,吕温依然是太学生。

  不是不能出仕,而是不敢。

  他怕,别人会议论和非议他,会将父亲再次卷入舆论的汹涌浪涛之中。

  所以,吕温早就已经决定,此生只做学术,而不入仕。

  张越看着吕温,摇摇头,笑道:“世俗之见,何足挂齿?”

  “周公尚且为流言所毁,吾辈大丈夫,何必担忧世人俗见?”

  “子惠兄!”张越第一次唤起吕温的表字,真诚的道:“化夷为夏,千古之业,还请兄长襄助!”

  吕温终于没有再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道:“请容我考虑几日……”

  张越听着,自然知道,其实吕温已经答应了。

  这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自甘寂寞。

  哪怕是庄子也不行!

  更何况是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思想的公羊之士?

  招募吕温成功,对张越有着特殊的意义。

  吕温不仅仅是一个好帮手,还会是未来他在学术界上的臂膀。

  更难得的是,因为吕步舒之故,吕温不可能背叛他!

  …………………………………………

  在与吕温的交谈之时,张越也走到了太学大殿之中。

  无数的鸿儒,都将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今日,太学聚集的不仅仅是公羊学派的博士、名流。

  官方承认的其他学派的博士们,也都莅临于此。

  谷梁、易经、诗经、尚书、礼记、孝经……

  一位位博士,临襟正坐。

  更有许多虽然不是博士官,未得国家承认,但在民间享有巨大声望的名流到场。

  其中,就有数位黄老名宿。

  比起儒家的博士名士,黄老诸生们的神色,显得又尴尬又欣慰。

  尴尬的是,原本张越是黄老道德之士,奈何被那骊山黄氏逐出门墙。

  现在,随着张越地位升高、名声响亮,黄老学派的名宿们,也都受到了压力。

  而欣慰的,也是如此。

  数日前,东宫皇后,请了他们中的两人入宫,请教了《道德经》与黄老无为之术。

  这是自窦太后薨去后,首次有黄老道德名士,能够直接和东宫女主人对话。

  而这个机会,正是眼前此子创造的。

  故而,黄老名宿们,心情很复杂。

  想要上前,与那位如今炙手可热的新贵攀上交情,却又担心受到冷遇。

  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中,他们看到,那位戴着貂蝉冠的年轻人,昂首阔步,走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中间。

  然后,他微微躬身,作揖拜道:“末学晚辈,南陵张毅,见过诸位明公!”

  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卑下,更没有半分的属于年轻人的慌张与拘谨。

  有的只是,无穷的自信与骄傲。

  一时间,无数鸿儒侧目,数不清的名流震惊。

  黄老诸位名宿,更是皱起眉头。

  “他怎么敢?!”

  “这里可是太学!”

  “往来皆鸿儒,谈笑尽名士的太学!纵然是三公九卿,也不敢如此倨傲!”

  但是……

  在下一刻,数位《诗经》博士,却已经起身,来到了那个年轻人面前,长身作揖,见礼拜道:“张子安好!”

  更有韩诗学派的大儒,起身上前,执弟子礼问好:“张子安好,吾师韩翁托吾向张子问好……”

  “韩师托吾,转告张子,若有幸张子莅临邯郸,必扫榻以待,与张子坐而论道!”

  轰!

  无数人震惊,侧目。

  那个大儒,很多人都认识。

  乃是韩诗学派的第四代弟子,当代韩诗学派的精神领袖赵安国的弟子蔡谊。

  而其口中的所谓韩翁、韩师,毋庸置疑当是韩诗学派创始人,诗经系统的巨无霸,曾与董仲舒齐名的汉家鸿儒,第一位诗经博士,韩诗学派的创始人韩婴之孙韩延年。

  韩延年虽然名声不彰,在学术上的造诣也不高。

  但其为人宽仁,平易近人,在燕赵一带,很受人崇拜。

  燕赵人民以‘韩翁’呼之,以示亲近。

  韩诗诸生,更是皆视其为师长!

  如今,这样的人物,居然对一个小年轻以‘张子’呼之。

  无数人屏息凝神,神色紧张。

  …………………………

  张越却只是微微一笑,就朝那几位诗经博士拱手回礼,道:“不敢称张子,愿与诸公,共承圣王之迹而已……”

  诗经,是公认的记录先王之迹的宝典。

  是三代先王,留给后世子孙的指引。

  诗经各派,在这个问题上的认知是相同的。

  就如春秋各派,一致认定,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一样。

  张越此刻所说的话,落在其他人耳中,不啻核弹一般的影响。

  但……

  诗经诸位博士(江升除外),却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实在是……

  张越当初,拿出的那篇《诗经序》,太过bug了!

  后世毛诗学派,仗之以横扫诗经所有派系,混一天下的纲领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诗经学派的注意力。

  后来,张越又是玩起了大派送活动。

  派人给五家诗,每家都送了一份后世成熟的诗经国风划分法。

  这两者加在一起,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让各个诗经学派,获之如获至宝。

  然后纷纷推出了有自己学派特色的不同《诗经序》与不同的国风划分方式(基本上大体内容相似,只是稍稍改变了几个字词,由之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思想意蕴)。

  于是,诗经学派,陷入了大乱斗。

  张越也由之,变成了诗经各派眼中的香饽饽。

  每一个学派,都希望能与他结盟,至少与他交好。

  而在这些诗经学派的大儒名士眼中,张越已经是足可与他们平起平坐,乃至于在学术上要高一等的人物了。

  敬重与敬意,自然随之而来。

  但,其他儒生看着,却都是震惊、莫名又疑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诗经诸派如今才刚刚调整自己的方向,引入新的概念。

  影响和能量,还未释放。

  不是诗经学派的核心人物,或者对其关注足够的人士,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

  在这些人注目下,张越走到了蔡谊,虽不认识此人,但是……

  既然都送上门来商业互吹了,张越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长身拜道:“承蒙尊师厚爱,若过邯郸,必登门拜访!”

  蔡谊闻言,受宠若惊,立刻躬身谢道:“张子言重,若蒙张子不弃,韩师阖府生辉……”

  张越谦虚的一笑,再拜还礼。

  这下,连董越都坐不住了,连忙带人上前,对张越道:“侍中,请上座!”

  然后就拦在了蔡谊身前,像宣誓主权一般,微微瞪目。

  韩诗学派,乃是儒门诸派中,唯一一个曾在学术领域,击败过公羊学派的存在!

  韩诗学派的创始人韩婴,更是唯一一个在正面辩论中辩倒了董仲舒的大儒!

  对于祂,公羊学派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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